不知道命运是什么,才知道什么是命运。
苏翰一直以来是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往何处走的,他想过自己的许多结局,可能是战死,可能是病去,可能是奢侈的自然死亡,但自己从未想过自己会草率地死于天职人员的一次疏忽。
有句话说得果然没错,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。
可自己命运的轨迹若是已经注定的话,许多的事情都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。
苏翰还是比较喜欢什么都不清楚的命运。
苏翰正静静地躺在云做的蚕茧中,眼前是什么也看不见的。姑且将之称呼为云茧吧。云茧是个厚厚的障壳,什么光线也透不进来。摸起来倒是有些像是不黏手的棉花糖,可越是向外头伸出手去,自己的手仿佛是浸入水中似的,总有个浮力把自己往回推。
苏翰索性什么动作也不做了,余光看向了自己视野右上角那金色的buff。在最开始的“幸运”底下又多了一排小字:
装填+1/你的舰娘每击毁100艘塞壬---目前装填:1
什么莫名其妙的技能?
装填,自己一个地地道道的人类需要什么装填?
苏翰不大明白自己这谜语人似的新能力,但鉴于它当时在那个转盘上所占的相当小的面积,想必是个相当不错的能力吧。
大概——吧?
苏翰不清楚自己在云茧里头躺了多久,这幽闭的空间总算是开始逐渐透了些光进来了。
有些像是新生儿的第一次睁眼,云茧宛如拨开的云雾,一下子退到自己的后头去了。苏翰眯着眼睛,有些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,但还是勉强看清了面前的景象。
陌生的天花板,医院里头特有的消毒水味,背后是柔软的床铺,右手边的窗户开着,窗帘没拉,可以看见海洋。
探至窗边的树叶被风吹得轻晃,阳光细碎,潮水逐渐地远去,像是隐匿的蝉声。有朵盛开的云,缓缓地划过树梢,随着风飘向了天边。
偌大的病房里头只有自己这张病床,另一旁还有张供亲属休息的简单床铺。心电监护仪正枯燥地叫着,和着外头春鸟的啼鸣,或许是因为它也不想在这压抑的病房中待着了,但是却少了翅膀,只能继续报鸣似地叫着,像是老实的钟摆。
苏翰想直起身子,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被紧紧地攥着了。让巴尔坐在病床左边的矮凳上,枕着她的半边胳膊睡着,她的右手把苏翰的手揣在胸口,好似是想给他冰冷的身躯提供些热度。
苏翰感受得到让巴尔的心跳,她的心跳急促而紊乱,仿佛是正做着什么不大好的梦。苏翰看得清楚她的睡颜,看得清她缠揉作一团的额前碎发,看得清她晕晕的眼圈和沉重的眼袋,看得清她面上残留的泪痕,就像是干涸的河床,把她内心最柔软的东西表露了。
“让巴尔?”
苏翰轻轻地喊了句。
让巴尔是睡得很浅的,她好似受了惊吓,一下猛地抬起了脑袋,差点把探过头去的苏翰给磕了个正着。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阵,苏翰看见她的眼瞳剧烈地震荡着,自己的右手也被她给拽住了。她的手是相当的热的,苏翰只觉得有些烫了,可还是任由她按着了。
两人执手相看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仿佛两人的魂魄,恍恍然化为烟雾,耳中豁然响了一声,都感觉不到自己了。
苏翰努力地想开口说些什么,可此刻自己的喉咙却干哑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。让巴尔眨了眨眼,好像确认了这不是梦,她的眼泪片刻间又下来了,把那好不容易涸去了的河床又给冲开来了。
那位让巴尔在自己的面前啜泣着,她的脸上泛着痛苦、庆幸、喜悦混杂在一起的笑容,豆大的泪珠沿着她的面颊滚着,像是融化的冰往下滴着,打湿了苏翰的手背。苏翰想脱出手去给她擦擦,可没来得及使劲,手便被捆住了。==bqgabc.cc==
让巴尔是高兴的吧,可她却悲痛地流着泪了,像是极致的喜悦过去了,之前的煎熬与绝望又回溯回来了。她痛苦而高兴地抽泣着,身子一点点地佝偻下去,仿佛是被往日的影子给逐渐地压倒了。
最后,她的脑袋被压进了棉被里,苏翰看不清她的面容了,只剩下手还被她死死地攥着,像是濒死的人的最后一根稻草,自己的脉搏或许是她最后的希望了。
让巴尔的啜泣声逐渐地去了,窗外的风再一次喧嚣了起来,窗帘被风带着招展,心电监测仪依旧平静地鸣着,只是窗外再也没有啼鸣声传来了,连同潮声也被风绞得不大清。
白云依旧平和地流淌着,午后的阳光轻抚着让巴尔潦草的长发。让巴尔的脸埋在棉被里,带着些时不时的颤抖,沉默就在这温和的下午流淌开来了。
过了好久,让巴尔终于开口了。
“对不起,指挥官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说。”
“我说过,要成为指挥官的盾牌。”
“嗯。”
“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。”
“这不是你的错,让巴尔,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意外。”
“可是我……”
“我不是没事吗?没事的。”
让巴尔抬起了脑袋,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,但还是坚定地看着自己。
苏翰的手好不容易被松开了,可脑袋却被一下捧住了。让巴尔一下凑上身来,蛮不讲理地撬开了自己的嘴唇,肆意地搅荡起来。她的手原本是贴着自己的面颊的,后又逐渐地软了下来,攀到苏翰的后脑勺使劲地往前按着,仿佛这样便能使二人贴得更紧似的。
让巴尔膝盖杵着床沿一点点地朝苏翰爬去,最后坐在了苏翰的身上。苏翰只觉得窗子的外头装着一片青黛的山,水雾裹住了自己的庭院,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远方的一两声鸟鸣。
“我以后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。”
在二人的喘息中,让巴尔这么说道。
话音刚落,她的吻又来了,苏翰刚刚闭上了眼睛,便听到了刺耳的开门声。
“让巴尔你也去休息下吧我来看指——”
苏翰浑身都僵住了,只有让巴尔依旧不管不顾。
随即苏翰听见了可怜的门被撕了一半身子的哀嚎声,
还有后头海伦娜喜悦却收了力的“指挥——”。
沉默再一次到来了。==bqgabc.cc==