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商议妥当——既是已经知道金泰病重的消息,就不宜再耽搁,不如趁着今晚,就去金府偷偷探望一番。
当然,金洪以及十三不能出门,仍旧留在家里。
仇畅刚跑了一圈回来,已经十分疲惫了,也留下来,顺便暂时操心宅子里的各项事宜。
代胜给金子恒吃了一剂加量的药,便和桃香一起,扶着他上了回金府的马车。
三个人一路躲躲闪闪,不过还算顺利,并没有遇到搜查的官兵。
金夫人病情也很沉重,但还勉强能支撑着有一口气在。
她被安顿在后宅,有丫鬟婆子服侍着。
而金泰则是被安置在书房旁边的一间卧室内,仰面躺在床上,气若游丝,看样子是只等着咽气了。
金子恒被桃香和代胜扶着,缓慢地进了金泰的房间。
守着金泰的小厮见了金子恒,连忙过来施礼。
金子恒则是一脸的茫然,看上去丝毫不知这是哪里。
“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金伯父?”金子恒眼望着桃香问道。
“嗯,他是我们的金伯父,也是你的爹,你快过去和他说说话。”
桃香耐心地说着,看着金子恒无辜的眼神,忍不住心里泛起阵阵酸楚——替金泰,也替金子恒。
“是我爹?”
金子恒目光茫然,却在望向床上的金泰的时候,变得幽深。
两旁伺候的小厮听到金子恒这话,脸上现出一片吃惊。
不过他们在看到金子恒跪到金泰床前的时候,还是什么也没说,躬着身退了出去。
“金伯父,我带着子恒来看您了。”
桃香望着金泰毫无生气的脸呼唤着。
代胜也赶紧过来,伸手为他搭脉。
金泰似乎在这似昏似睡中听到了桃香的呼唤,眼皮微微动了一下,喉间也隐隐有了呼吸声。
“爹!”金子恒跪在床边叫了一声。
代胜松开手指,将金泰的手放回原处,直起身,对着桃香轻轻摇了摇头。
桃香会意了他的意思——看起来金伯父应该是大限已到了。
她扭过头朝床上望去。
却见金子恒正抬着头眼神认真地看着自己和代胜。
桃香心里一动,想必刚才代胜对自己摇头的动作,被他看到了?
桃香不禁有些担忧,但转而一想——
他既是已经失忆,忘记了过去,忘记了自己的爹,即便知道这人即将终老,心里也该没有太大的触动吧?
想到此,桃香俯下身对金子恒道:
“过去好好跟他老人家说几句话,他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了!”
金子恒便低下头去看金泰。
此时的金泰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,老态的眼眸中含着许多浑浊的老泪。
他的手轻轻抬起来,似要去握金子恒的手,很是吃力。
金子恒连忙抓住了他的手,握紧起来,定定地望着金泰半张的嘴,说道:
“爹有话要嘱咐儿子?”
金泰听了这话,喉间隐隐应了一声,然后便嘴唇翕动,发出了含混的声音,似乎是在说话。==bqgabc.cc==
他的话根本就听不清。
桃香见此,连忙提醒金子恒,让他伏过去,仔细倾听。
金子恒一手紧握着金泰的手,另一只手轻轻搭扶在他的头部上方,倾着身子将耳朵凑近了金泰的嘴。
金泰依旧含混地说着什么。
桃香站在一旁,心中无限感慨——
金泰一直将爱子之心,深埋在心底。金子恒没有失忆的时候,对他误会很深,两人绝少沟通。
可是此时,金泰即将终老,金子恒暂时失忆,两人倒如寻常父子那样,依依惜别。
金泰的话并没有说很久,便开始呼吸急促起来。
桃香和代胜也连忙俯下身。
桃香忍不住对金泰道:“金伯父,您就放心吧,我们会替您照顾好金子恒的!”
金子恒深望了桃香一眼,眸中的哀痛已漫过初时的茫然,又扭过头对着床上轻呼了一声:“爹。”
他们这些话说完,金泰的呼吸便渐渐虚弱下来,直到微不可闻,直到消失……
金子恒跪在床前,木然地拉着金泰的手,久久不肯松开。
对于金泰的去世,众人都有些不能接受,甚至包括失忆中的金子恒。
金府上下,都处于一片悲伤之中。
金泰的夫人也正值重病期间,若是再将金泰已逝的消息告诉她,估计过不了一时三刻,她也就活不成了。
因此,桃香建议暂时将此事瞒下,先不要跟她讲,等以后她的病好些,再慢慢解释。
桃香除了悲痛,还觉得十分遗憾——因为陈敬轩不在。
金泰这一生的精力,几乎都用在了思考如何护佑陈敬轩之上。
如今金泰离世,陈敬轩该给他磕上几个响头的,可是陈敬轩却不在。
金子恒始终没有哭,一直木讷讷的,也不多说话,桃香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。
因之前金子恒刺杀雷振方,所以他被葛濯救下之后,雷振方便开始大肆地捉拿他。
甚至不顾金泰县太爷的身份,曾到过金府搜查。
如今金泰离世,可以想见那雷振方会更加不将金府放在眼里,趁机捉拿金子恒。
因此,金泰的丧事,金子恒不宜直接出面,需找人代办。
在梅园的宅子,众人围在一起,共同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。
桃香一将这说法提出来,便立即遭到了金子恒的反对。
以他的说法就是:自己虽然暂时失忆,记不得两人之间的父子之情。
但既然已经知道他是自己爹,那自己这为人子的,怎么可以不出面为父发丧呢?
对此,桃香又觉得无言以对——
毕竟金子恒是金泰的唯一血脉,不让他出面,总是一种难以弥补的亏欠。
可是若是他强行出头发丧,那雷振方手握“圣旨”,肯定会第一时间将他抓走。
正在众人两难的时候,金洪却出面劝慰道:“龙至浅滩遭虾戏,虎落平阳被犬欺。
子恒先忍耐一时,等朕回宫,平了内乱,治了雷振方死罪,到时候朕再让你重新风风光光为父举丧!”
他这话是承诺也是圣旨,金子恒违抗不得,只好同意。
只是,金子恒不出面,那该由谁来出面呢?
若是陈敬轩在家还好,可此时他恰好不在。而桃香再能干,也是个妇道人家,顶替不了“孝子”这个头衔。==bqgabc.cc==